“所有人都在跑，你敢停吗？”

暑期档电影《学爸》的上映，让近年来育儿中的“内卷”与“焦虑”再次被广泛讨论。为了孩子有更好的出路，幼儿园时期就抓起乐器、舞蹈、奥数种种课外班，不择手段买老破小学区房……“上了好小学，才能考上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自己就是这样打拼过来的，证明这条奋斗之路是有效的。”这些论调听上去令人信服，但如今更多实例，迫使我们重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2021年中科院心理所的“国民心理健康调查”显示，青少年抑郁症状的筛出率达24.7%。《冰点周刊》亦报道第一代被“鸡娃”的孩子成年后难以应对“放松”的状态，进而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家长对当年的选择颇有悔意……而一部台湾作家的“育儿经”，为我们展现出置身这条所有人都在狂奔的赛道上的另一种选择。

近日，著名小说家朱天心的散文集《学飞的盟盟》，时隔十四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全新再版。这部作品如同一份小小的“人类学报告”，尚是新手妈妈的朱天心在其中记录下与孩子盟盟相处的点点滴滴。与时下被广泛讨论的“内卷”与“焦虑”截然相反，书中近50篇隽永的短文，呈现出孩子盟盟自出生到初进小学期间一种恣意随性、“不被修剪”的成长轨迹，作为记录者的朱天心也在这一过程中带着“宽容与欣赏”，摸索着逐渐成长为一位母亲。电影导演侯孝贤评价，这部作品难能可贵地记下了许多“了无目的存在的方式”和“不明所以的生长姿态”。朱天心亦说：“这绝非一本教人如何教养小孩的书，而是实例展现一次：你可以不一定要像大多数人那样教养小孩。”

放“小兽”去世间冲撞试探

小学前的盟盟“虽能口吐人言，行踪却更近鸟兽”：

她有时决定一整天当鸟，便择家中高处飞走，要不稳稳蹲在沙发扶手上栖息，双手撇在身后是羽翼，问她话，她执意地以某种鸟鸣声啁啾作答，认为我们理当懂得。更多时候，她和猫狗共坐一处，称兄道弟，交换着猫言狗语……

盟盟积攒下一肚子无用的知识：屎壳郎如何制造搬运一球屎团，捕摘千年人参应该准备哪些工具，如何捕捉人脚獾、诱取绿绣眼……春天到了，便和蝴蝶蜜蜂一般辛勤工作，以一支小楷毛笔替花儿们传花粉，忙进忙出，白棉恤上沾满难以洗净的黄色花粉。

大自然是教室、花草虫鸟是老师、叶子绿绿是课文。盟盟对身边的动物、植物如数家珍，直到三岁多仍对识文断字缺乏，只乐得握笔在各种材质上涂鸦，所作也全是披着绚丽色彩的花鸟鱼虫，甚至拉着家里大人口述笔录成一本图画故事集。为母的打趣，孩子绝不致成为“台北最后的文盲”吧，也并不进一步严加管束。

彼时，身边的家长们正各显其能投资孩子教育，那些和盟盟自小一起长大的“十个小孩二十个样”，很快被规训成了叫人分不出的“十个小孩一种样子、一种想法、一种人生目标”。在你尚且不知老天交给你的是颗什么种子时，为何就忙着拿起剪子把它修剪成和其他行道树一模一样？朱天心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跑，而对盟盟采取了一种“不修剪”的态度，“由它自在长成它原该有的样子”。

“小兽”循着自己的轨迹成长：外出冶游采摘、学鱼儿游泳、将浅坑里的蝌蚪救助至小河沟，渐渐热心于看《哆啦A梦》、听三国故事、随外公看京剧……升至小学二年级的盟盟，已可独力阅读没有注音符号的杰克·伦敦的《白牙》，再无落为“最后的文盲”之虞，母亲却有些惆怅：盟盟已远远不再是那名为了遗落一片树叶会在路旁哇哇大哭的小娃娃了。一如“主人”朱天文所言，小朋友惊为天人的涂鸦，在各个家庭都能看到，但“那些线条，绝无仅有只此一回”，“小小孩长大了，他们的线条也就没有了”。

童年漫无目的玩耍的快乐时光，对世界、对生活最初的体察一去不复返。跟着所有人一起跑，往往就忽略掉了这些独属于孩子的路边风景。很多时候，与父母所期待的不尽相同，孩子自有养成兴趣、走向社会化的路径，要他们自己一步步去探索。（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田可新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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